這是我第一次走進北京安定醫院抑郁癥治療中心，全過程參加敘事醫學背景下的精神心理大查房，體驗這一療法在抑郁癥青少年中的應用效果。
坐在我面前的是個14歲女孩，短發齊耳、臉龐清秀而稚嫩。在一群白衣中間，孩子開始了自述，侃侃而談，像是早就準備好的一場演講。從孩子語言表述的嚴謹和順暢上，你絕對無法把她與一個正在接受治療的抑郁癥患者聯系到一起。然而，當你仔細端詳孩子，就會發現她的眼神是散淡的、游離的，少了些屬于她這個年齡段靈動的“光”。
這些年，走進這家抑郁癥治療中心的青少年患者比例在逐年上升。中科院心理所發布的《中國國民心理健康發展報告》顯示，中國青少年抑郁癥發生率逐年上升，2020年抑郁檢出率達到24.6%，在所有心理健康問題中占比最高。
與成年人相比，青少年抑郁癥的診斷更為復雜，一是容易與焦慮、注意力缺陷障礙等其他精神疾病混淆；二是青少年抑郁癥狀在癥狀、發作頻率等方面，與成年人相比也有所不同，且青少年常常難以表達自己的內心感受；三是青少年抑郁癥的發生，大多與家庭、學校、社會環境等多種因素有關，難以在短時間內確定具體原因。加之有的醫生對青少年心理健康問題了解不足，容易誤診和漏診。
其實，大多抑郁癥孩子背后都有一個“病”了的家庭，孩子只是這個家庭的代表。有的家庭存在高焦慮、沉悶冷漠、不和諧的氛圍；有的父母對孩子關注度不高，缺乏理解和支持，甚至存在虐待和家庭暴力；有的父母將負面情緒、壓力和不健康行為傳遞給子女，都可能導致孩子出現抑郁或其他心理問題。
眼前的這個孩子，就是一個“病”了家庭的代表。翻看眼前的平行病歷，孩子基礎檢查中已經有了心理問題導致的軀體疾病。
孩子自述完病情以后，我們這次大查房進入了患者與醫生、心理治療師交流環節。在主治醫生、心理治療師專業的傾聽求證、耐心的誘導分析下，孩子慢慢打開了自己的心扉，開始陳述內心的痛。
在與醫護人員的交談中，孩子慢慢變得真實起來，呈現在我面前的不再是剛才那個侃侃而談的“提線木偶”，而是一個真實的、情感豐富而細膩的小女孩。
醫生告訴我，孩子抑郁的因素有生理的、心理的，也有遺傳因素導致的，上述因素會交織在一起造成診療困境。理想的治療模式是心理學加精神病學，讓孩子充分表達在個人、家庭和學校所體悟到的人生故事，這就是敘事醫學背景下的精（神）心（理）查房。
通過一個“敘”字——與患者辯證的“敘”、共情的“敘”，與家長共同的“敘”，努力開啟孩子的心靈，使我們真正走進孩子內心的世界，從孩子堅硬的“假殼”上找到裂縫，讓陽光從縫隙里透射進孩子的心田。在精神心理和必要的藥物治療下，孩子就會慢慢前行。
兩個多小時的查房結束后，在醫護人員帶離孩子一剎那，我的眼光與孩子碰到了一起。也許是剛剛釋放完情緒的緣故，孩子的眼神里明顯多了些靈動的“光”。我分明看到，那是希望的眼神、也是求助的眼神。霎那間，淚水充滿了我的眼睛。
誠愿，陽光能夠照進每一個青少年抑郁癥患者的心田，每一個孩子都能在陽光下生長，擁有童真的快樂。
（作者為北京市醫院管理中心二級巡視員）
